第96章(第1页)
“那也不行,按照这群纳粹的处事态度,若盯上了你,恐怕今晚他们就会去你的住所搜查,到时你如果不在那里的话……”青年看医生脸色平常,有些着急道。
“……”
“想来外人眼中你我不过认识数月,交际寥寥,聊的也是寻常,咳咳…如果被再走审讯,问的问题大概也能想象出来…库洛洛,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排除嫌疑,撇清与我私下的联系。听好了,到时候你就这么说……”
“……”
末了,青年见对方仍沉默不言,接着道:“我已经好了,库洛洛,你就…”
“酷拉皮卡,现在你这样受着伤,我怎么可能丢下你!我是医生,我绝不会抛下我的患者!”库洛洛快速打断青年,目光闪烁,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语气急切,似乎隐忍已久,“你的右臂有一定概率感染,而你那里,肺穿孔的枪伤离康复还差得远!今天的袭击,你说不要怪你?…我当然要怪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可我知道…你有这么做的理由……假如我今天没有去礼堂,你可能就……”
男人语顿,恐惧这一瞬间刺穿了他的理智。他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右手,不等青年反应,他双手捧起对方的左手,呆滞的目光久久盯在那粗糙的附有浮灰和血印的掌心。
这手本就不是纳粹的爪牙、本就不是一只刽子手的手,这手曾拿起画笔、曾捻掉长夜烛火下积存的厚重蜡脂,也曾握起羽毛笔、抚过虔诚教徒的额头。艰难时世中,为了他千疮百孔的祖国,这一世的他没得选择,他舍弃了自己的原名和其代表的一切人和事,终是没走上如他母亲心愿般平稳安宁的人生。
库洛洛闷声低喃道:“我知道…你今天这么做,有你的理由…小酷…该死…小酷……我不能失去你……答应我吧,让我留在你身边。”
酷拉皮卡怔怔地望着俯在身侧的医生。他心中有千万语,一时竟也不知从何处谈起。
他感激库洛洛对自己的救助,却也明白对方如此奋不顾身也要保全自己的原因。这突如其来汹涌澎湃地袒露出的心声,也许是对方的又一次表白。医生接二连三地保护自己,只为了一个最朴实无我的愿望。
【我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继续陪伴在你身侧。】
【我只愿你能平安归来。】
医生克制着情感,毫无怀疑地执行自己的“命令”,不求任何回报,只希望自己好好活着。
我难道要一直逃避库洛洛这真挚热烈的感情吗?
酷拉皮卡转念又想起今天这次失败的袭击,但来不及细想,后脑再一次隐隐作痛,他紧抿没有血色的嘴唇,内心又一次唾弃了如此无能的自己。是我害了他们,难道我如今还要再来拖累库洛洛和帮助我的艾德里安、德米特里吗?
他正要开口,却接触到了抬头的库洛洛饱含痛苦、隐着一丝期待的目光,他嚅动嘴唇,拒绝的话咽回肚里。
许久,他轻叹一声,慢慢使力,被对方笼于掌心的左手动了动。
酷拉皮卡轻声道:“我答应你,库洛洛。”
接着,他的目光移向紧闭的窗帘,街道上昏黄的路灯被厚实的帘子隔离在外。他明白,党卫队的盖世太保此时正全力搜索着自己的下落,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交代。可是,自己怎能如他们所愿,如此毫无意义地死去?他要为他的同伴报仇,要查清这次行动失败的原因,但首先的,他要好好活着。
深夜。
感受到一旁隐约的动静,库洛洛蓦地睁开眼睛。周身一片黑暗,他听到青年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青年需要足够的休息,因此,先前确认了青年的伤口状态,库洛洛便闭了灯。一则开灯影响休息,二则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即使是再厚重的窗帘也遮挡不住灯光的泄露,必定令人生疑。他坐在墙角的地上,听着青年逐渐平稳的呼吸,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竟也不由得放松下来,直到听到身旁的异常。
暗骂一声,库洛洛连忙开灯,询问青年:“怎么了?”
“……嘶。”青年闭眼隐忍,撕裂的疼痛一时间竟遮盖住了伤口的痛感,他轻轻摇了摇头。
“头痛了吗?”库洛洛紧皱眉头。他先检查了两处伤口和水封瓶的变化,松了口气,正要拿出听诊器,却听青年迟疑着开口:“…我没事了,库洛洛。”
“……”
见医生一脸疑惑,酷拉皮卡晃了晃脑袋,解释道:“我猜是因为这段时间睡得太少,加上这两处伤口,身体机能可能有些吃不消。”
医生显然不放心,又是一通检查,眉头似有舒展。
这一番折腾后,两人都是困意全无。酷拉皮卡提议道:“库洛洛,你把灯熄了,咱们聊会儿天吧。”
黑暗中,酷拉皮卡向库洛洛简单讲述了他来柏林的经过,库洛洛则是讲了些他学医操刀这些年发生的趣事,酷拉皮卡不时轻笑出声,也算是苦中作乐。期间,睡在一楼的艾德里安拄拐提灯上楼询问了方才的异响和酷拉皮卡的情况,两人再次向这位老人表达了感谢,老人却只是摆摆手,拒绝了库洛洛的搀扶,不慌不忙下了楼。
待到楼下隐约传来老人的鼾声,阁楼恢复了安静。
“……”
“……小酷,你睡了吗?”
“……”
半天闻不见对方的回应,却听见了微晃的床响。男人没有开灯,选择点燃了手边阁楼里的煤油灯。光芒照亮两人的周围。
青年眼神躲闪,欲言又止:“库洛洛,我……”
男人一目了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温和道:“…小酷,这里有小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