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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温乔这一路上，确实是忐忑不安的。

自她踏出沈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将亲手斩断和华云芝这十几年来的姐妹情深了。

可是姐妹固然重要，但她总要成亲嫁人，总要给自己撑起一方天地的。

华云芝的身后有华家，可她呢？她的身后空空如也！

而将来等她真的嫁了人，这姐妹情深还能派上什么用？

软轿内，温乔紧紧地握着拳，因为内心的挣扎和抗衡，她的身子一直紧绷着。

幼时学堂里，她听先生讲课，说到论语，里面有一句话——不成功，便成仁。

温乔深以为然。

是啊，她华云芝倒是想要姐妹情深的，但是一开口却是打发那种货色给她议亲，做了决定，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那么，与其做那种无名之辈的妻，她还不如做沈明祺的妾！

试问天底下又有谁会舍弃富贵转投贫贱之家呢？

想到这里，温乔忽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伸手打开了置放在身边的盒子。。。。。。

软轿停在梦蝶斋后门的时候，隔着大宅围墙，隐约可以听见里面“咿咿呀呀”的练曲儿声。

温乔熟门熟路地敲门。

小门很快被人打开，依然是那天的那个胭脂少年。

少年见着温乔身着一袭华丽戏服站在外头，愣得半晌才回了神。

“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戏是下午酉时三刻才开台，这会儿晌午还未过。”

温乔轻轻一笑，柔声道，“想早些过来请任先生再教我唱一唱戏。。。。。。”

沈明祺爱听戏，这件事鲜有人知。

而更少人知道的是，沈明祺钟爱“梦蝶斋”台柱子任筱梅独唱的那一出《尺素书》。

白马朱缨鞍，郎君不曾归；一院杏花雨，中有尺素书。

没人知道，那缠绵悱恻的靡靡之音，竟是沈明祺心中不能触碰的软肋。

其实，梦蝶斋的这出《尺素书》隔三差五就会演一场，但是并非场场都是任筱梅唱的。

但是，沈明祺只听任筱梅的戏。

这日酉时刚过，沈明祺就出了军营。

脱下戎装换上常服的男子更添了几分文雅之气，腰间束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束发上戴着一顶嵌玉小银冠，玉面郎君，温文尔雅。

每次来梦蝶斋，他只用化名“方公子”，方，便是大方氏的“方”。

他并非梦蝶斋的常客，却是实打实的贵客，每回捧任筱梅的场子，他坐的都是二楼正对着戏台子的那间雅阁。

旁无侍从丫鬟，只他“方公子”一人，出手阔绰，来去无声。

这日，小厮知道他要来，早早地就将雅阁清扫干净，煮了热茶，端了点心，又点了一支方公子惯爱闻的“月支香”。

酉时三刻，幕帘拉开，好戏登场。

整出《尺素书》分上、下两段，青衣亮相，水袖轻拂，咿咿呀呀的南音软语似一幅缓缓展开的水墨画卷，细腻又婉转。

“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戏台之下座无虚席，绕梁三尺的水墨南腔直入人心。

青衣如云如霞，勾勒幽情暗恨，水袖似烟似雾，轻拢世间悲欢。

沈明祺端着茶，闭着眼，任由思绪在那一声声的婉转悠扬中翻飞、停留。。。。。。

忽然，台上鼓点骤停，一曲泠歌唱终作罢。